87、范觉看不透伏昊

    范家府邸内，此时也是人心惶惶。

    女真兵卒在宁江州城内，各种搜掠抓捕契丹，并且屠戮反抗他们的契丹人的事情，整个范家都已经知道了。

    从上到下，每个人在听到女真兵卒凶残的事情后，都不寒而栗。

    而范家和女真人有联系，甚至伏昊想和范家寻求合作的事情，除了范家高层，也就只有当初随范觉去女真部落走私的人知道，所以很多范家人在范府都非常害怕，他们都害怕女真人把宁江州城内的契丹人搜掠抓捕完后，开始盯上其他的人。

    正如伏昊所想的那样，虽然他已经张榜安民，但是女真兵卒对契丹人的残忍行为，还是让宁江州城内的非契丹人非常后怕的。

    当然，即使是范家高层，哪怕他们与伏昊之间，有过短暂的合作，在听到女真兵卒残忍的暴行后，也是对此担心不已，生怕伏昊不念及和他们范家之间的情分，对范觉动手。

    其实，最初他们在伏昊攻克宁江州后，也自信只要他们范家不违逆伏昊的意思，伏昊也不会对他们范家怎么样的，然而经过昨天一天的听闻，他们也没了原先的自信了。

    在伏昊去范家的路上，范家高层也正对伏昊和其麾下女真兵卒在宁江州城内的所为，商讨着对策。

    “大郎，你在伏昊身边待过一段时间，也算认识得久，你说说看，他这个人到底怎么样？会不会说一套做一套，表面上在张榜安民，安抚我们，实际上却是想用对付契丹人的那一套来对付我们？”

    大堂内，范家家主范伟，正问话于站在下首的范觉。

    辽国内部，因为汉化，言语称呼上，也和南面的宋国差不多，而范家是汉人家族，基本上称呼和宋人一样。

    而宋人除了兄弟姐妹之间，以家中排行，外加“哥姐”后缀称呼以外，长辈在家里称呼晚辈，也可以这么称呼，当然，若是长辈和晚辈之间，关系亲昵，也可以用称呼成年男女的“郎娘”，后缀在晚辈家族排行上称呼。

    在范觉身后，都是他族内同辈的兄弟，按亲疏远近站着，而在上首，坐了好几个年岁在半百左右的人，他们都是范觉的长辈，都是范家有话语权的高层，家主范觉就坐在那些高层的中间。

    从范家人的坐着的和站着的人的位置来看，就能看出其实范家是一个身份制度非常明显的家族。

    他们家族内部非常严格，一切都是听家主的意思来行事，也正是因为所有人都听家主一人，范家上下的劲往一处使，范家能在开到宁江州后，凭借着祖传的冶铁技术，慢慢发展起来，最终成为宁江州的豪族。

    “回禀爹爹，说实话，伏昊这个人，我一直看不懂，不好对其人如何下定论。”范觉闻言，迟疑了一下，虽然知道说了这话会引起家族内部惊慌，但还是说了出来。

    此言一出，当即就令在场众人一惊。

    他们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够让范觉都看不明白？

    毕竟，范觉可谓是他们范家年轻一辈里，脑子最聪明灵活，能力上也最出重的人，家族长辈也都非常看重他，一直把他当作接班人在培养，不少长辈都指望范觉日后继承范家家主之位，带领范家继续壮大了，可以说，范觉完全是他们范家未来的“希望之星”。

    若不是如此，否则当初范觉被伏昊强留在汉部时候，范家人说不得都不会管他的死活，毕竟当时范闲等人带回来的消息，伏昊可是有意要把范家给女真部落走私铁器的消息，举报给辽国的。

    按照正常情况，范家为了避免消息走漏，节外生枝，肯定会壮士断腕，舍弃范觉的，终究，要是让辽国朝廷知道范家和女真人走私铁器，那他们范家这样的一地豪族，还不是契丹人，肯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简而言之，舍弃范觉，远比救下范觉，更对范家有利。

    更何况范家又不是没有后人，范伟的儿子也有好几个，为了保存家族，那时候舍弃范觉也是可以的，反正范家不愁没有后人继承发扬家业。

    只是，实在是范觉太优秀了，范家上下都舍弃不了他，再加上伏昊话里有范家合作，就不会把范家举报给辽国，所以，一番计较，最终范伟和范家都妥协了，同意找铁匠去和伏昊做交易，把范觉换回来。

    当然，为了自保，范伟也留了心眼，在用来交换铁匠的人选上，琢磨了一番，选择了外人不知道来历的宋宝。

    终究，在辽国，对于工匠这种高级技术人才，辽国也是查得紧的，在对人口编户造册上面，也是有人盯着这些工匠的去向，因此，范家要是想和伏昊做交易，而不被外人察觉的话，那就只能用他们私藏的铁匠去做了。

    宋宝就是其一，他和其他的被范家私藏的铁匠，一直被范家看得很紧，除了范家自己人，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就算他去女真部落冶铁被人发现，只要他不说，也没人会知道他的来历，而范家人对于宋宝的忠心也是非常信赖的，他们对于自小被他们收养的宋宝，也是非常有信心的。

    而且，因为宋宝被范家得紧，没怎么和外界交流，外人并不知道他，再加上范家的上下打点，即使官府有的人听到范家藏匿人口的风声，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去拒绝范家给他们的用来封口的孝敬。

    其实，一般人藏匿人口在辽国说是大事情也不大，说是小事情，那也不小，具体就是看官府和朝廷想不想管，换而言之，就是要打通一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关系。

    当然，对于契丹贵族而言，藏匿人口，那更不是事情，手中有私兵的他们，就算朝廷和官府知道也不怕，因为辽国朝廷可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去处罚他们，只要他们藏匿的人不多，而且里面没朝廷要犯的话，问题自然也不大，因为辽国朝廷可是害怕因为这点事情处罚了他们后，会把这些手里有私兵的权贵逼反。

    言归正传，范府大堂里，范家一众人等在知道范觉这个家族花了心思换回来的“希望之星”，竟然也都表示他看不透伏昊，以至于在场其他的范家人心里，都不由得对伏昊这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陌生人，有了更加迫切想要见识他的冲动。

    他们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范觉这个范家年轻一辈的翘楚，都自己承认看不透对方。

    坐在上首的范伟，显然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但他并不认为范觉在撒谎，他知道范觉的脾气，不会在这种时候骗他，或许那伏昊真的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想了想，范伟继续说道：“大郎，你既然看不懂伏昊，那我就换个问题，你认为我们范家现在该怎么做？你说范家该怎么做，那就怎么做。”

    “爹爹，今天家里的人都在，我觉得还是听听大家的意见，再决定才好。”范觉没有立即答应道，他明白他的光芒已经引起范家很多人的羡慕嫉妒，所以没有立即答应。

    “没事！站在这里的人里，就只有你和伏昊认识的时间长，其他人说不得都没见过伏昊，你说的话，肯定最有发言权的。”

    “那好吧！我就说了。”

    “说吧！”范伟点了点头道。

    “其实在我看来，我们是可以相信伏昊在榜文里所写的那样，安心呆在府里，不轻易出门，去惹女真兵卒就行。伏昊在建立汉部时，就实行的是纯粹的奴隶制度，对于征服的其它女真部落，也都是十分残忍的抓奴隶的，现在他反辽了，但制度没改，自然也需要奴隶来奖赏有功的女真人，而契丹人欺压女真人太多，与女真人有仇，因此伏昊肯定会命女真人抓契丹人做奴隶的，这和他所贴的榜文一致，所以我们不必惊慌。而且，伏昊为了反辽，必定不敢自食其言，否则事情传了出去，日后谁敢投奔他？因此，想来伏昊绝不会做出贴了榜文后，又反悔背信弃义的事情。另外最重要的是伏昊需要我们范家，范家对他很重要，我们甚至还可以安心在府里，等伏昊亲自来登门拜访我们范家。”范觉十分认真的说道。

    “你让我们安心呆在府里？那你怎么能保证伏昊不会派兵来我们范家搜掠呢？”

    “因为伏昊和我们有合作，他需要人来冶铁，而我们范家又是宁江州城里冶铁豪族，正是最好的人选。所以，依我看，伏昊自然知道伤害我们范家的后果，所以他肯定不会派兵卒来搜掠我们范家的，相反，为了他的冶铁计划，他甚至极其有可能会亲自登门，邀请我们范家加入女真，随他一起反辽的。”

    “你说得确实有理，不过，伏昊真的会亲自来吗？”

    “会来的，肯定会来的，我们安心等就行了。”

    “你就这么肯定吗？”

    “我非常肯定。”

    “原因呢？”

    “爹爹你没有亲眼在伏昊身边见识过，可我见识过，知道伏昊是如何从建立一个人不过百的部落，成长到如今一统女真部落，并且还带领女真人反辽的。在我看来，他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也有明主之姿，知道人才的重要性，而他是真心为了发展女真人冶铁技术，所以他就会主动诚心来我们范家寻求支持的。”

    范觉认真的说完了，心里面也是感慨万分，说实话，到现在范觉都不相信伏昊能一统女真，并且还胆子大得离谱，反辽了。

    自从和伏昊说好他会促进范家与汉部的合作，离开汉部后，范觉也是一直希望范家要多一个伏昊这样的潜力主客户，在见识过伏昊发展汉部的能力后，范觉就知道伏昊不可小觑，汉部必然会壮大，所以才会希望范家和伏昊合作，甚至于自己主动当两者间的说客。

    只是，正当范觉回来，把合作的意向告诉范家高层，并且和他们讨论时，宁江州就传来伏昊杀害辽国“银牌天使”谢里达，并且强逼女真部落随他反辽，而他自己更是借此机会，成为了女真共主，所有女真部落反辽的领头人。

    这一切，在范觉最初听到消息的时候，都是觉得满脑子的不可思议，他虽然想过伏昊能干大事，但从没想过伏昊会干得这么大。

    而这也是范觉自认为他看不透伏昊的地方，实在是伏昊给他的惊奇太多了。

    当然，随着伏昊一统女真反辽，范觉对伏昊的态度，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之前，范觉是非常希望范家能和伏昊一个潜力客户合作的，而现在，他却是希望范家不要和伏昊有合作了，原因自然是伏昊率领女真兵卒，起兵反辽了。

    对于辽国的强大实力，范觉是知道的，他不认为伏昊和女真人能抵挡得住辽国的剿灭，哪怕是他们已经攻克宁江州了，毕竟，辽国的实力，远远不是女真这种小部落能比的。

    有时候，范家觉得，伏昊真是脑子进水了，放着已经发展的蒸蒸日上的汉部部落首领不当，转而去做女真反辽第一人，真不知道他是活腻了，想早点死怎么的，竟然这么做。

    当然，范觉现在可不希望范家和伏昊以及其它女真部落有太多牵扯，毕竟，等到叛乱平定，要是和他们牵扯深得话，肯定会被查出来范家和女真不少部落走私的事情，到时候对于范家来说，绝对是一件灾难性的事情。

    然而，范家走私这么多年的铁器，到女真部落，哪是说不牵扯，就不会再有牵扯的。

    大堂上首，范伟听到范觉的话，也是皱眉道：“你说得确实有理，那你说说，要是伏昊真要我们范家帮他冶铁，我们到底帮他们还是不帮他呢？”

    “能应付过去就拖着应付，但千万不要直接答应，这样的话，等到女真人被辽人剿灭，我们也能尽快撇清与伏昊和女真人的关系。”

    “好！我明白了。”

    范伟认真的点了点头，心里也对于该怎么面对伏昊，有了大致的想法了。

    不过，因为范觉看不透伏昊，范伟也是留了心眼，想再问问家族里的其他人，看看他们对于该怎么面对伏昊，有什么想法。

    然而，范伟刚有想法，还没问话，大堂里，就突然跑进来家里的管家范二。

    还没等众人搞明白范二怎么突然闯进他们范家议事的地方时，就听得范二吸了一口气，然后气喘吁吁的说道：“女……女真首领……伏昊在府外求见。”

    说曹操，曹操就到！

    听到伏昊登门，众人又是一惊，而后纷纷看向范觉，暗想范觉说得真准，伏昊竟然真的登门了。

    当然，心里面，他们也是好奇，既然范觉都猜到伏昊要来了，那他怎么还说看不透伏昊呢？这不对啊？

    不由得，众人心里，又多了几分对伏昊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