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刀

    帝都街道上，万籁俱寂，只有打更的声音远远传来。

    清丰双手拢在袖内，转过身望着大牢门口。

    老人缓步走出大牢，身旁是飘在半空中的那柄长剑。

    “矩熙剑。”清丰紧皱眉头，轻声说道“当年柳师兄奉命斩尽天下龙脉，用的便是这把矩熙剑吧？”

    老人转头望着身边的长剑，满目惋惜的说道“可惜了，可惜他这些年来的籍籍无名了。”

    “既然这些年都已忍下，为何到了今日你还要殊死一搏？”清丰皱着眉头问道。

    “你我之间虽无愁怨，奈何一切早有定论。”老人淡然说道。

    清丰再皱眉头，右脚向后退出一小步，躬身说道“还请柳师兄指教。”

    老人淡然点头，伸出右手，抓住长剑。

    清丰抬头，枯槁的面容上一片平静，自刚刚一直都是浑浊的眼神里。这一刻一片清明。

    大牢内，黄灵犀像往常一样被恶梦惊醒，甫一坐起，便习惯性的去抓放在床边的腰刀，没有，大惊之下翻身而起，可刚刚站起就到想起自己这是在牢内，皱了皱眉头想要再躺下睡会儿，却发现牢内有点儿不同。

    “人呢？”黄灵犀望着靠墙处的稻草上空无一人，转了转眼睛，满脸不怀好意的喃喃低语道“难道师父他老人家还有什么老相好的？这个明天忒问问。”

    话音未落，周围的空气突然一阵扭曲，等到再次回复如初后，牢房外三个黑衣人并排而立。

    黄灵犀对于突然出现的三人没有丝毫惊讶，反而镇定无比的说道“是丰泽年派来的？”

    居中的黑衣人摇摇头，沙哑说道“他不配。”

    黄灵犀终于露出不解神情，皱着眉头寻思一会儿，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是谁，如果说是丰泽年为了自己侮辱他是个太监派人来谋害自己还说的过去，毕竟那是个心眼儿极小的死太监，可是哪还有别人呢，难道是以前那些被他抓的人来寻仇，也不对呀，那些人不是死的死就是坐牢的坐牢，哪还有人呀。

    还没等他想明白到底是何人，站在牢外的黑衣人可能是已经等不及要他的命了。

    三个黑衣人齐步向前，虽是三人，可是动作却一丝不差，那一步的距离，不远不近，正好到了牢房门口，好像再有一步，三人便可穿过木柱，进入牢房。

    与此同时，牢房外街道上，清丰和老人还是相对而立，好像还没有动手的意思。

    “我有一点儿很是好奇。”老人握着长剑，微笑说道“你们佛家不是讲究五蕴皆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什么的吗？为什么这次这么抓住不放？”

    “佛家是佛家。”清丰淡然说道。

    稍稍一顿，清丰突然向前迈出一大步，全身气息暴涨，僧袍被撑得鼓鼓，双手也以自袖内伸出，两只手都是如枯枝般瘦骨嶙峋，右手戴一串玉佛珠，左手擎一把匕首。

    “清丰是清丰，佛家不是清丰，清丰不是佛家。”

    一字一步，一步一字，话音未落，清丰已经到了老人面前，右手中的佛珠甩手而出，泛着金光，滴溜溜的转着向老人袭去，同时左脚用力一蹬，左手反握匕首，疾步向老人冲去。

    老人眯起双眼，身子倒飞而出，面对紧紧跟着自己的那串佛珠，和紧跟而来的清丰，只是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我真的很好奇，清丰，你到底会不会佛家的大音希声和宝象真言？还是你真的如外面所传，习惯了像个土匪似的何人拼命？”

    急速而来的清丰听到这话，也只是呵呵一笑，高声说道“会不会，等会儿柳师兄不就知道了。”

    话音一落，清丰突然消失不见，老人道袖一挥，将追向自己的玉佛珠扫落，然后站在原地，闭眼，凝耳。

    悄无声息，清丰突然出现在老人身左，现行的一瞬间，左手的匕首抹向老人脖颈。

    老人身子一歪，躲过清丰的一击，右手长剑倒抓，剑尖刺向清丰腹部。

    清丰见一击落空，在见老人一击，竟然丝毫不躲，而是手腕一压，刀背紧贴腕部，左臂向前一送。

    老人见清丰要拼着受自己一剑的危险也要杀掉自己，虽是片刻，可却来得及做出最重要的决定。

    左手竖起两指，由上及下，正好挡在匕首的刀刃上。

    血光一闪，老人两指落地。

    血色乍起，清丰腹部着剑。

    黄灵犀快步而退，等到靠在牢壁上后，向前踏出一小步，左脚抵在墙壁上，右腿微微弓起，全身也是微微弓起，眼睛死死的盯住三人。

    那三个黑衣人满眼平静的向前一步，空气再次扭曲，只是这一刻很快过去。

    黄灵犀看的真切，在空气扭曲的一瞬间，三个黑衣人面对牢门的木柱，像是看不见似的，抬步就进，只是在三人脚触到木柱的一瞬间，大牢内的四壁上，突然青光一片，三个黑衣人正是被这一片青光打了回去，撞在大牢对面的墙壁上，久久不能起来。

    两人突然间都静止不动。

    老人的长剑插在清丰腹部，只有刚刚插进去的瞬间有血流出，这会儿已经没有血迹，老人的长剑就像是插进一棵树般，经过刚刚的摇晃后，便无任何动作。

    清丰的匕首停在老人脖颈间，老人的左臂还是竖起的动作，断掉的两指也已经落在地上的泥土中，那断指处也无血迹流出。

    两人脸上都无任何的痛苦之色，甚至还有点点笑意。

    三个黑衣人终于站起，眼神也不再如刚刚那般古井不波，而是充满戒备的望着牢内。

    黄灵犀收敛戒备姿态，后背靠着墙壁滑下，坐下后，满脸小人得志的样子望着三个不速之客。

    “我真是好奇你们三个是谁派来的？”黄灵犀摸过身边的一根稻草，颤抖的将稻草夹在食指与中指间，轻轻放到嘴边，然后狠狠地吸了一口。

    三个黑衣人沉默不语，再次向前，黄灵犀端坐不动，结果还是和刚刚一样，三人在碰到木柱的时候，再次被震回去，只是这次的力量大些，三个男人被这股力量震回，撞破牢壁，落在另外一件牢房。

    黄灵犀起身望向对面的牢房，三个男人躺在里面，挣扎两下昏了过去。

    等了一段时间，黄灵犀弯腰捡起放一旁的酒壶，慢慢走到牢门前，隔着牢门将手中的酒壶丢到躺在对面牢房内的三个男人当中的一人身上，没有任何反应。

    又等了一会儿，黄灵犀这才慢慢打开牢门，抬步走出牢房。

    牢房内的光线昏暗，两边的牢房内不断传来一阵阵的鼾声，这么吵闹的声音竟然没有把这些人吵醒，黄灵犀知道这些人应该是被人下了手脚。

    快步走到走廊外的狱卒桌旁，老张和另外一个看守的狱卒趴在桌子上，呼吸和缓，应该是没有出什么事。

    黄灵犀这才放下心来，伸手抄起放在桌旁的两把腰刀，一左一右的夹在腰间，转身向牢房内走去。

    回到自己的牢门前，黄灵犀向内望了一眼，好像没什么值得拿的东西，这才转身走到对面的牢房内。

    三个男人闭目躺在地上，黄灵犀抽出夹在左边的腰刀，走到最左边的男人身边，弯腰将他扶起，腰刀放在男人脖颈间，头一偏，手一用力。

    寂静的牢房内响起一声几不可查的闷响，一阵簌簌声后，又是一声闷响。

    胸前被血迹打湿的黄灵犀冷静站起，低着头望着唯一还活着的男人，慢慢蹲下。

    牢房外，很长时间都没动的两人终于动了。

    两人先是相互对视一眼，然后同时仰头大笑。

    “看来那个预言还真是不错，你的这个传人还真是一个狠手腕呀。”清丰大笑说道。

    老人淡笑不答，只是眼神中有点点担心。

    黄灵犀将腰刀横放在男人脖子上，然后扬起手，狠狠地一巴掌摔在男人脸上。

    男人终于哼哼两声醒来，甫一睁眼，男人便察觉到脖颈间传来的冰冷质感，然后才看到蹲在身边的这个男人的冰冷眼神。

    “这次可以告诉我是谁了吧？”黄灵犀微笑问道。

    男人要紧嘴唇，好像对于脖子上放着的腰刀并不在意。

    “还是条汉子。”黄灵犀手上微微用力，男人脖子上便出现一条细小伤口，停住动作，黄灵犀还是笑呵呵的问道“说不？”

    男人换上一副决然的姿态。

    黄灵犀微微摇头，脸上笑容不变，手上突然用力，男人脸上带着决然之色，脑袋一歪，死了。

    黄灵犀起身站起，望着脚下死去的三个男人，冷声说道“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们？”

    牢房外，清丰收回匕首，老人收回长剑，两人同时后退三步。

    三步过后，清丰站定不动，双手重新拢在袖内，微笑望着老人。

    老人右手抓着长剑，左手竖起，举起唯一还在的三个手指，嘶声说道“清丰，看到没有，三刀，就三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