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镜花水月夜,苦短绵长景
一国之君南华翼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
他只觉得一颗心怦怦乱跳,像是随时都会在自己胸膛中炸开一样。
纵使面对着文武百官,面对着那倾盆的暴雨,他都没有像今天这样紧张害怕过。
他站起身来背对着湮蓉深深吸了一口气。南华翼这时才发觉自己双手早就已经变得冰冷,手心里全是冷汗。他皱起眉头暗暗骂了自己一声,真是没用!
稍微缓和了一下,南华翼这才重新坐下来,望着湮蓉,轻声道,“湮蓉,有一件事……朕一直想跟你说,却又没找到适当的时机……”
湮蓉见南华翼那个样子就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了。
要是平时,湮蓉一定会借着这个机会好好逗逗这傻皇帝,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心烦意乱,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兴致来逗弄他。
于是湮蓉以退为进,静静听着南华翼说话。
南华翼强压住心中的紧张,正色对湮蓉说,“当初你与朕二人在那钰宝山上相遇,那时朕便已经被你吸引住了……后来你知道了朕的身份,却没有怪朕骗了你,朕真的很高兴……这皇宫里……天下间……怕是都没有第二个人会如此坦然的面对朕……”
湮蓉心中暗想,这天下间确实没有人会像我一样算计你这个傻皇帝了!别说第二个人,应该说是一个“人”都没有!要不是看在你这座皇宫是个完美的安身之所,我堂堂狐族大妖也不会找到你的头上……
“朕虽然身为一国之君,却总有许多的不得已……”南华翼继续说,“这么多年来,朕都没有遇到过可以畅所欲言托付真心的人。朕原以为这一辈子只能做这笼中鸟,却没想到,上天有眼,让朕遇到了你。”
说到这里,南华翼抓起湮蓉的手,把这只绵软的玉手握在他的手心。
“湮蓉,朕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自私过……明知道这皇宫中天天都是是非,明知道你受了委屈,明知道你偷偷落泪,可朕还是想留住你。”
南华翼紧紧皱着眉头,将湮蓉那只手贴在自己的心口,轻声说,“湮蓉,朕想让你留在朕的身边,朕想天天看到你,天天和你在一起,听到你的声音,看到你的笑容……”
湮蓉的手能清晰的感觉到南华翼那颗跳动的心脏。
扑通,扑通,一下一下,强健而又充满力量。
他的心跳得那么快,让人忍不住想要安抚一下……
湮蓉的手轻轻在南华翼胸膛上摸索了一下,南华翼的身子便是一颤。
湮蓉抬头看看南华翼那充满期待的明亮眼眸,那眼眸中倒映着她的身影。
傻皇帝,傻男人……
湮蓉挑起嘴角微微一笑,她不是第一次摸到凡人的胸口,然而以前不知多少次,当她摸到那欢愉的跳跃之后,她就情不自禁的伸出利爪,将眼前的胸膛撕裂,扯出一颗鲜红的心。
对湮蓉而言,这样做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也没有什么乐趣,只是习性使然。
然而今天,面对着眼前这个傻男人,她却感受到了异样的悸动。她想一直摸着他的胸口,一直感受着他的心跳就连他身子那微微的颤抖都会让湮蓉心底生出一丝喜悦。
“陛下……”
这两个字从湮蓉嘴角滑落出来,她几乎没有去想,淡淡的说了一句,“你真是个自私的人……”
湮蓉那薄薄的嘴角微微翘起,她看到了南华翼眼中的痛苦,她甚至感觉到了南华翼的惊恐。她的手还在南华翼胸前轻轻抚摸着,那心跳的节奏简直让人着迷。
南华翼看不透湮蓉在想什么,眼前这女子就像是绝美的鬼魅,南华翼甚至觉得她的手似乎已经探到了自己身体中,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把他的心攥紧。
“朕……会竭尽全力守护你……”
南华翼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窒息了,他已经想不出自己还能说什么。
“相信朕……湮蓉,相信朕……留在朕的身边,朕会一直守护你……”
湮蓉低着头,慢慢靠近南华翼,轻轻的依偎在他的怀中。
那一瞬间,南华翼的脑海中简直是一片空白。他紧紧抱住湮蓉,闭起双眼,感受着那娇小绵软的身躯……
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南华翼就这样抱着湮蓉,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子渐渐瘫软下去,最后滑落在地。
湮蓉静静的站在那里,望着瘫软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南华翼,久久没有动。
这傻男人,中了妖术昏倒在地,脸上竟然还能露出舒心的笑容……
湮蓉长叹一声,皱起眉头狠狠踹了南华翼一脚,然后不耐烦的高声喊叫起来,“易诗!易诗给我滚进来!易诗!死哪儿去了!”
响亮的声音在夜幕中传扬开来,易诗慌慌忙忙跑进来。他来到湮蓉身边看到地上倒着的皇帝也没怎么惊讶,只是小声告诉湮蓉以后不能这样大声喊叫了,不然惊动了别人,事后麻烦的很。
湮蓉心情正坏到极点,她才懒得听易诗唠叨。
“热水!洗澡!”
湮蓉一边说着就一边开始往下撕扯自己身上的衣服。
易诗急忙转身跑去准备热水,等他把大木桶里盛满热水之后湮蓉迫不及待的就跳了进去。
易诗提着小木桶站在一边偷偷抹汗,他好久没见到湮蓉大人这么暴躁过了。难道是因为那皇帝么?
易诗满心好奇却不敢开口打听。他也知道,湮蓉的性格就是这样,上来那股脾气谁也挡不住。要不然她也不会瞒着族里带着他们这群小妖出来谋划偷那灵契地宝。
“大人……要不要我端些点心来?”易诗看着湮蓉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极了几天没捕到猎物的野兽。
湮蓉一瞪眼,“拿来!都拿来!”
于是易诗就把宫殿里能找到的点心都一样一样拿到湮蓉面前,湮蓉就这样泡在大木桶里,恶狠狠的一口一口咬起点心来了。
湮蓉嘴里虽然不停的吃着,可她脑海中却在想着别的事情。
她被这傻皇帝弄的心烦意乱,却没有失了分寸。湮蓉仔细想想今天发生的事情,感觉也闹得差不多了。
那个轩心长公主又在众人面前受了屈辱,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但湮蓉却已经没有再跟她玩的意思了。那个长公主看上去一腔热血,脑子里却没有什么阴谋诡计。说白了,就是个直肠子的人。她再怎么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对湮蓉而言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今天宴席上湮蓉发现南华翼的那几个妃子似乎都有些什么小秘密,尤其是那个穿着紫色衣衫敢在所有人都不说话的时候站出来调和事端的妃子,看上去挺有意思的。
之前湮蓉偷看到的那个夏妃一直尽量躲避着所有人的视线,她和她身边的那个宫女就像是透明的一般,湮蓉知道,她们两个是做好了避祸的打算,所以这两个人也很难让湮蓉提起什么兴致。
剩下的还有那个冷冰冰的皇后和油头滑脑的牟妃……
湮蓉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皱着眉头暗叹,也难怪这傻皇帝见到自己就像是见到宝贝一样,回想起来自己其实没用过什么特别的手段,但那傻皇帝就是这样沉迷……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天下男人皆爱美色……
湮蓉昂起头来,要讲美色,她还是非常有自信的。
不过她马上又低下头去,因为仔细想想,那傻皇帝似乎更在意她对待他的态度。刚才那一番表白之中也没有丝毫提到过她如何美丽,说的都是她无意之间流露出来的那部分。
湮蓉咀嚼的动作越来越慢,她回忆着南华翼说的那几句话。
这傻皇帝身边围绕着那么多人,到皇宫里这段日子湮蓉也见过很多次,南华翼从龙辇上下来,很多人跪倒在地山呼万岁。可就是这么多的人之中,他却找不到一个能够让他袒露心声的人。
今天坐在那大殿中的,除了他的妃嫔之外几乎都是他的亲戚,可以说能够坐在那里的人,多多少少都应该算作南华翼的亲人。
然而湮蓉分明感觉到了,南华翼那冰冷的表情后面,没有一丝情感。
湮蓉以前到凡人居住的地方,总是能看到生活在一起的人。在凡人之中,那样聚在一起的地方叫做家,每天在一起生活的人叫做亲人。
不知是谁告诉过湮蓉,所谓亲人,就是可以照顾彼此帮助彼此的人,而所谓的家,就是能够保护重要的人的地方……
那傻皇帝似乎有亲人,却又像是没有亲人……
这时湮蓉想起南华翼在朝阳殿说过的话,“以后那座宫殿就是湮蓉姑娘在皇宫里的家,在那家中,一切都由湮蓉姑娘说了算。”
家,保护重要的人的地方……
重要的人……
湮蓉的眉头越皱越紧。她想不明白,为什么那傻皇帝会如此轻易对她产生了情愫?为什么她对他而言会很重要?
凡人真是难懂……他们不修炼,没有劫数,只是这样活着,为了一食一寝。这样生活的明明都是没有灵性的钝兽,明明是最低等的,可他们脑子里装的想法却似乎比那些修炼了千百年的灵兽还要多。
第二十一章镜花水月夜,苦短绵长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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